和日本城管"战斗"，从自行车开始的京都人生，同样适合游客

京都可以租到的妈妈自行车/Spugnoir摄

“你骑车过去吗？那我先在门口等你吧。”

每次听到来京都旅游的朋友对我这么说，我都会相当得意地翘起嘴角。

毕竟，在京都，碰面地点距离三五公里的话，不要说公车地铁，就算是出租车的速度，也未必能快过里街小巷穿梭的妈妈自行车。

于是，就有了下一幕，姗姗来迟的朋友发现我早已在终点等待，并惊讶地说出：“啊，你怎么这么快！”我作为一个京都居民的无聊虚荣心，瞬间便得到了极大满足。

这便是我在京都的自行车人生影像之一。

京都的街道和自行车/Spugnoir摄

当然，它还包括不久前，我心爱的自行车，遭遇“日本城管”——因违规停车，被京都市政拖走，又老老实实交足罚款取回的经历。

鉴于此事对我的刺激，以及一辆自行车之于京都生活、周游的重要性，我觉得有必要在阿布旅行手记这来上一篇。

自行车与京都气质

如果要给普通京都人的生活选三个关键词，那么“自行车”一定是雷打不动的一个。

电影《在京都小住》中，那个对晚饭小菜和煮米的水较真不得了的大叔，一开始就给主角招呼了一辆自行车。在喜欢对各种鸡毛蒜皮小事吹毛求疵的京都人眼中，这大概已经不只是出行便利的问题，俨然已上升为一种生活态度。

自行车是京都人的生活态度/《在京都小住》截图

没错没错，就算说“没有一种出行工具比自行车更符合京都的气质”也不为过。

自行车和京都调性太般配，原因主要是川、街、寺、食四个方面。

川

川是指京都的河川堤岸。即使有朋友第一次来京都，只有两天，我也会用生命推荐他至少花半天沿着鸭川堤岸骑自行车。

就算两岸的染井吉野不是春樱秋叶的季节，沿着河岸一路观赏鸭川的风景和各得其乐的游人也算不虚此行。顺便再跳一下无数次出现在影视作品中的乌龟飞石、在鸭川三角洲来个野地午餐什么的，大概就是文艺青年最中意的京都打卡方式了。

鸭川的骑行人/Spugnoir摄

樱花树下/Spugnoir摄

初来京都的前半年，我住在生活环境不太便利的七条附近，现在回想起来，最值得怀念的就是每天白天沿着鸭川骑车通学的时光。

鸭川作为京都地图上标志性的“Y”字形状，从上贺茂、宝池公园向南可以基本一路无红灯的抵达伏见，“只要看到鸭川，闭着眼睛都知道要怎么回家”，对于不善于看地图的人来说简直是救星般的存在。

当然，京都适合骑行的河川远不止鸭川，长的如桂川、短的如琵琶湖疏水，可以说河岸几乎都是自行车骑行星级体验的保证。

沿路有些地图上没有标识的地点，风景超越各种网红打卡地，而且几乎——没！有！人！

每个熟悉京都的人，心里多少都会有那么几个秘藏的路边风景，是不轻易拿出来和人分享的。只有自己累觉不爱的时候，才会偷偷买点面包、啤酒过去，坐一坐发发呆。

 秋天的京都街道/Spugnoir摄

街

接着就是京都的街道。

虽然京都的街道以田字形居多，但这绝不代表街景枯燥无味。就算不提隐藏其中的寺社庭园美景，光是街边的各种美食杂货小店，就能让人不停地想刹车。清晨上班路上，在钟爱的面包店抢两个刚出炉的面包，也是很多本地人的通勤必修课。

对于来京都旅行的人来说，极有利的一点是，京都很多有名的街道也是可以骑自行车的。比如二年坂、宁宁之道、哲学之道，并且，最好是挑游人不太拥挤的时间。

圆山公园、京都御苑、梅小路公园等京都的公园，也都有为自行车通行设置的路线。

鹰峰的小路/Spugnoir摄

无人时候的京都二年坂/Spugnoir摄

也可以这样说，如果你想在京都多转几个景点，自行车无疑是最具效率的交通工具！

我还有个想法，那就是以后有时间，会逐一推荐一系列独家设计的京都自行车骑行路线，届时，如果你看完这些路线，下次你再来京都，大概率上不会再想买什么巴士地铁一日券了。

当然，在街道上骑车穿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京都的街道上很多都画有自行车通路线。对于外国游客，一些基础的安全驾驶原则必须牢记，其中最最重要的莫过于，在没有红绿灯的小巷十字路口，需要放慢车速，注意没有横向来车后再通过。

话说回来，即使是京都本地居民，在赶时间的时候，经常也会忽视安全，结果，大多数京都的机动车司机，都不怎么敢走狭窄的小路（很多都是单行），敢在小巷里和妈妈车一较高下的，恐怕也只有艺高胆大的出租车司机和商家小货车而已。

这也是为何在京都骑自行车比机动车更快的秘密。机动车需要在每个路口停下确认，在小巷里通行的速度，最快的只能是自行车。

再如下图典型的京都单行街道，自行车是可以双向通行的，而且车线画得相当宽，而机动车，只能在夹缝中缓慢行进。

 京都单行街道，自行车更有优势/Spugnoir摄

寺

自行车在日本不可以随手停在路边——原则上是这样。

京都市的执法部门为了杜绝路边乱停车、顺便增加财源，每天都在和随手停车的市民进行艰苦卓绝的战斗。以至于我会猜想，就算说有关部门的财源，主要靠乱停自行车罚金来维持也不为过。

说到这个问题，寺院神社的作用就很关键了。

大德寺境内的主道/Spugnoir摄

可以免费停车的博物馆、公园没那么多，而停到收费的路边停车场，不禁会给小气的京都人一种“输了”的感觉，而寺院神社的参拜用停车场则是可以免费停车的。

虽然，这个免费停车，原则上是留给参观客人的，但经过我多次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只要车不过夜，民不理僧不纠。而京都的寺院、神社那么多，到最后就变成了只要熟悉寺社的位置，倘若以游览为目的，在京都实在不需要用到自行车停车场。

不仅仅是免费停车，京都一些大寺院如大德寺、相国寺、妙心寺，都是可以像公园一样骑车通过。毕竟，占地那么大，若不能骑车通过对附近的居民未免太不方便了。

在寺院里骑行，也是一种相当有趣的体验，比如上面提到的三个禅宗寺院里布满了小塔头寺，总寺自由进入，而塔头单收门票，骑车过而不入，可谓对寺院见多不怪京都人的日常了。

从劝修寺的侧墙经过/Spugnoir摄

食

虽然一边骑车，一边吃东西在日本不被提倡，但当自行车筐里堆满一路采购的美食，骑车奔向附近公园的心情有多开心，日本人当然懂。比如，面包多年蝉联京都人最常吃的食物，自然有其理由。

介绍如何在京都一路骑车吃来吃去，这简直就是我最想写的京都骑车的灵魂，吃完热腾腾的拉面或寿喜锅后，骑车吹着微风，再稍事运动，也会把饱食的罪恶感冲散。

但作为这样一个吃的灵魂，它又不是轻飘飘的，当心里盘算该写那条线，忽地又想到另一条线的吃食，顿时觉得，它实在应该专门来一篇，否则，此篇无论如何也是写不完。

香喷喷的京都面包/Spugnoir摄

面包店外/Spugnoir摄

所以，就请忍耐一下，等待日后，介绍每条京都自行车骑行路线，有关沿路拜访地元美食时再分享吧。

那再聊点什么，我们就先来聊聊本篇的主题，京都市民与京都警察、城管之间，那旷日持久围绕自行车停放的“战斗”吧。

与京都城管“战斗”

日本不允许路边随意停车。然而，自行车这种以随走随停为特征的出行工具，如果在游玩途中路过一间面包店，进去买个三明治也得找停车场，未免太违反人性，就连最最遵守秩序的日本人也做不到。

于是，这就诞生了一个基础矛盾——经常随手停自行车的京都人与乐此不疲地取缔乱停自行车的京都市政之间的矛盾。

市政的理由是乱停影响市容。瞎说，你看下图这车停得简直美如画。

这车停得简直美如画/Spugnoir摄

京都市政的自行车拖车/Spugnoir摄

对游客来说，我想打消的是很多人，看过本文后，心中生成的一个巨大恐惧，那就是，如果路边乱停车，被警察收走了怎么办？

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只是进了家小店进去转了几分钟，懒得停太远于是就扔在门口，结果出来车没了，发生的概率当然很低，但常在河边走，总会湿鞋的，就算是游客，要真的不走运也会遇到。对于每天骑车的本地人来说，每年自行车被没收一次太正常不过了。

所以，就有了本人前阵子不幸发生的自行车被拖走的实例。

门口停车，也是被拖走的边缘试探/Spugnoir摄

本人的实例

首先要说的是，在京都取缔自行车这个事，还真不能冤枉警察。

警察们很忙，巡逻也经常要骑自行车，说不定自己骑着自行车出警，偶尔也会被取缔。这个拖走自行车的事情，其实是京都市政府建设局下面的自行车政策科干的，你如果在街上看到有一辆小卡车驮着一堆自行车缓缓驶过，八成就是碰见他们正在“狩猎”过程中了。

我的自行车成为“猎物”，就发生在某天，我去四条乌丸附近的大垣书店买书，书店门口摆满了车，大概有20来辆，我顺手停在一起。买书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出来之后门口一下变得好宽敞，我的自行车也没了。

大垣书店门口突然好宽敞/Spugnoir摄

手足无措时，突然注意到路边有一块指示牌，原来此处属于顶风作案地区。补充再说一句，其实大垣书店自己也有停车场，但位置有点偏，估计车没被收掉的人很难注意到。

京都能找到这么脏破的指示牌也是难得，想必上面的污渍代表着很多人的怨念，当时我就这么想的。

于是就按照指示牌的提醒，扫码，进入一个网站，点击“自行车撤去照会“按钮，然后输入自行车的防犯登录番号或者车体番号。

自行车被拖走领回指示牌/Spugnoir摄

防犯登录编号是买车时在当地警察机关登录的防盗编号，它会贴在车身上。如果你的车是租借的，你又忘记了拍照，就只能去租车行询问了。网站上也有一些京都自行车租借店的信息，可以搜索自己周边店的位置。

网站显示了我的车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被撤去，并告知我，它现在保管在三条千本保管所——如果你的车是在京都中心区域拖走的，八成是被保管在这里。

再看营业时间，是下午14点至21点。是不是因为早上主要忙着“狩猎”？我也只能晚上8点从家跑步过去取车。这个保管所的位置位于二条城西侧JR铁道旁边，位置为啥这么荒，看到他们的停车场就明白了。

晚上的保管所看着好荒/Spugnoir摄

“不二家”接待了我

所谓的营业厅，真的就是一个超级简陋的小棚子。门脸专门用最大的字贴了两遍“警察官立寄所”，意思是说，我们这里会时有警察拜访，请大家冷静取车不要闹事。

不过，警察来了确实也只能“立寄”，毕竟没多余的凳子可以座。

保管所窗口/Spugnoir摄

说实话，自己停车的位置不对，我本来还是有点愧疚的。但这个受付的样子，再加上工作人员过于和蔼的态度，立刻就让我觉得是来买票参观景点的。

你看这个用来缴费的机器（工作人员不收现金），是不是非常有来参观买票的感觉？

说不定就是旁边二条城售票处淘汰下来的老款机型，撕下大到没必要的“撤去保管料”贴纸，八成就能露出后面的“XXX入城料”。

机器前面有整整64个菜单按钮，但只有左上角一个有用——撤去保管料2300日元。

这种严重不符合实际应用场景的按钮设置，说明这绝对是从哪里淘来的N手货。右上角用贴条贴着的“10号机”也很让人在意，整个京都市境内只有5个撤去所，所以初号机肯定应该已经退役了吧？

64个按钮只有一个有用/Spugnoir摄

一下子要交这么多钱，还不能刷卡，我还是有点怨气的，但工作人员的态度太好了，连我假装不会日语，竟也能积极配合我说英文。交完钱后立刻像和式旅馆带客人去房间一样引我去取车。

就是下图这位，谁能跟一位穿着“不二家”T恤的工作人员发脾气呢。说到这，我严重怀疑这里的服务是被市政外包出去的。

“不二家”T恤的工作人员/Spugnoir摄

嗯，被撤去的车果然很多。看到有这么多同伴，我的心变得十分温暖。

怎么都望不到头的，究竟保管了多少啊！？已经比之前国内清理共享单车的照片里车的数量还多了。密集恐惧症患者要注意。

望不到头的待领取自行车/Spugnoir摄

值得注意的是，车子全部按“狩猎”时间分类，同一时间下，再按照“狩猎”地点分类。这就是没电子化的时代，人们严谨的整理技能啊，莫名有种爬上吉野山看到一目千本樱花的感动。

我像个乡巴佬一样，肆无忌惮地拿起手机拍照录像，工作人员也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不如说穿着不二家的T恤，有点像阿宅向来自己家的朋友自豪地展示自己的手办收藏。

就这样，我怀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心情，结束了此次取车经历。

按照“狩猎”日期分类好严谨/Spugnoir摄

这时候，忽然想到另一个游客可能会问的问题，你怎么不再写写京都租用自行车的攻略，以及骑行注意事项之类的小贴士？

说实话，我试着列了下内容，发现实在过于简单了——总结一下就是：

如果你来京都旅游想租自行车，那么和酒店说一句就行，酒店帮你推荐或联系附近店家，之后你去填个简单的表格，一般几分钟就能完成提车手续。如果你租来的车不幸被“狩猎”，那就像我这样去做吧，它应该会成为你难忘的京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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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Spugnoir